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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 小松鼠的堅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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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 小松鼠的堅果

葉臻爾追顧雪崢的心思很堅定,但具體要問他能做些什麽,他也想不出來。

高中本來自由活動時間就少,除了學習就是學習,兩人還不在一個班,交集就更少了。

所以與其跟在人家屁股後面跑,倒不如努力沖進實驗班來得劃算。

可是進實驗班就得在期中的時候考進年級前五十,他現在一百名開外,如果能做到,就不會每次考試都心驚膽戰了。

……要是顧雪崢能教他學習該多好啊。

葉臻爾趴在桌上蔫嘰嘰地做物理題,分析一個小小的木箱子承受哪些力,摩擦力f,重力g,還有一個推力F,推力是哪個方向來著……

“爾爾。”

周圍傳來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,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。

“大壯?”葉臻爾支楞起腦袋,“怎麽啦?”

大壯同學並不壯,其實長得也蠻周正的,而且還是實驗班的體育課代表,不少女生都在偷偷往這邊瞧。葉臻爾覺得不好意思,拉了他的袖子讓他蹲下來和自己講話。

“問你一聲,這幾天崢哥不打籃球了,你還要來嗎?”

葉臻爾抿了抿嘴巴,有點不安,“為什麽呀。”

“我們和十三中那個辯論賽快要開了,他準備呢。”

辯論賽。

他眼睛一亮,激動地捏住桌子上的拳頭,“什麽時候?我可以去看嗎?”

“沒問題。”高軒看到他這樣子就心軟,順手摸摸他的頭,“在下周三,自由活動的時間可以去,我讓何鵬飛給我們留個好位置。”

何鵬飛是顧雪崢的同桌,就是上次打趣葉臻爾拿可樂蹦迪的男生。

“謝謝大壯。”

“待會兒還跟我去球場不?”高軒興沖沖,一打響指,“今天崢哥不在,挑大梁的就是我了!”

“不了,我寫物理卷子。”

“……行吧。”

……

一中的作息排得很緊,早六點半開始上早讀,上午五節課下午四節課,四節課結束後有一個將近半小時的自習,然後才是晚飯時間。

這半小時比較自由,有活動的可以參加活動,沒有活動的就在教室安靜寫作業,高一高二的學生還是有一些會利用這個時間做學習以外事情的。

葉臻爾其實原來也想參加辯論社,他覺得既可以鍛煉邏輯思維,又可以鍛煉語言表達能力,但是媽媽怕影響他學習,所以只能放棄。

……如果他也參加了辯論社,現在說不定都和校草在一起了呢。

嘻嘻。

他們溜進去的時候已經到了自由辯論環節,雙方你一句我一句□□味正濃,觀眾也看得非常認真,整場氣氛很是膠著。

葉臻爾掃了一眼黑板,論題是——“追求真愛是否是一種理智的行為。”

一中是反方。

“高中生談什麽真愛啊。”高軒好笑,一屁股坐在座位上,“大部分都沒經驗,只知道和電視劇吧。”

“可不是嘛,辯論到現在我已經聽到五次羅密歐與朱麗葉,四次段譽王語嫣,連夏雨荷和乾隆都扯出來了……喲,爾爾來啦。”付鵬飛對葉臻爾打了個招呼,然後繼續和高軒吐槽,“好歹也說點真實案例哇,這個十三中,水準一般。”

付鵬飛此話帶了偏見,十三中絕對不可能一般。它和一中是市裏齊名的兩所重點高中,從考試分數到競賽成績到體育獎項,二者明爭暗鬥,常年比來比去。

“不過只有講裏的人才能引起共鳴,畢竟談戀愛這種事兒都關著門,你說了我不懂,我說了你不信。”

“可以舉林徽因和梁思成。他們愛情的美好不輸。”葉臻爾笑瞇瞇道。

“所以你覺得是理智還是不理智啊?”他這軟軟乖乖的樣子讓人看著就想逗一逗,付鵬飛又是個喜歡撩閑的,於是湊過來對他挑眉,“別忘了,顧雪崢可是反方哦。”

“……這和他有什麽關系?我就站正方。”葉臻爾果然被激到了。

“我待會兒告訴他。”

“你告訴好啦。”

正說到這裏,自由辯論結束,進行到四辯的總結陳詞環節。四周傳來壓抑著興奮的呼吸聲,果然,輪到顧雪崢了。

“對方辯友講得很美好,誰都向往你們所談及的真愛,但有一點對方辯友始終沒有提及,因為人的眼界有限,任何人都有失敗的可能……”

方才還是激動的叫聲,真正等到顧雪崢開口,整個大廳都變得安靜下來,只剩下他清冷的嗓音。吐字清晰,有條不紊,即便語速加快也絲毫不顯淩亂,很容易讓人沈浸其中,然後信服於他。

葉臻爾也下意識坐直了腰背,很好奇顧雪崢會舉什麽例子。

怎麽的愛情在他眼中算是理智、或是不理智呢?

“除此之外,根據英國倫敦大學的一項研究表明,人在戀愛時腦垂體會分泌幾種幹擾正常思維的物質,其中一項叫做PEA。戀愛中的人海誓山盟,願為愛人上九天攬月,而PEA的一種副作用就是能讓人產生偏見和執著,喪失客觀思維的能力。

另外還有大家熟知的多巴安、內啡呔。

此類愛情物質不可能永遠處在較高的水平上,一旦消失,人就會從這樣的迷醉狀態中恢覆過來,所謂‘真愛’就會變質。一般來說PEA的濃度高峰可以持續6個月到4年左右的時間,平均不到一年半。這一點和社會學調查得出的數據吻合。

……

所以人在愛情中必然不理智,無須舉例,從社會學、心理學,甚至醫學等方面可以直接論證。”

“……”

現場一片嘩然,伴隨著不太整齊的掌聲。

包括對方幾名辯手在內,都陷入了楞怔之中,實在是因為他們之前的辯論一直在用各種“愛情故事”來佐證自己的觀點,顧雪崢的切入點出其不意,但是言之鑿鑿讓他們無從反駁。

嗯……大家熟知?誰熟知了?這什麽PEA,怎麽聽都沒聽過?這不是高中生的辯論賽嗎?

而且光顧雪崢站在那裏姿態就足夠耀眼,燈光打在他身上,壓迫感讓對手不敢直視,讓觀眾目眩神迷。

“我靠還有這說法,沒法反駁呀。”付鵬飛也好久才回過神,“不愧是我哥們,牛逼。”

“有時候看到崢哥,我感覺我就是生下來湊數的。”高軒撓了撓頭。

“你們沒看到剛才他質詢一辯,就那個滿臉菜色的四眼仔,真尼瑪天神下凡,把人都問磕巴了。”付鵬飛越過高軒拍了拍葉臻爾的肩膀,“怎麽樣,現在還站正方嗎?”

高軒把他的爪子甩了回去。

葉臻爾的耳根子發燙,心跳得非常快。

他的語文非常好,每次都穩定在130,作文也經常52以上。但是他自認沒有對方這樣的邏輯思維和知識面,如果現在坐在正方席位的是他,他一定啞口無言。

PEA……

葉臻爾小心地扇扇紅撲撲的面頰,他覺得自己確實在分泌PEA了。

總結陳詞進入到尾聲,這場辯論也很快就結束了,結果自不必多言。

顧雪崢沒法立刻就走,他們幾個都餓了,也不打算等他。葉臻爾出門前越過人群回頭看了一眼,正巧望見幾個女生跑到了顧雪崢面前。

其中一個穿著正裝,是方才十三中的二辯,長得很白凈漂亮的女生,另一個好像是本校辯論社的學妹,手裏還捧著一束花。

那樣害羞而緊張的姿態,一看就知道是在做什麽。

然而顧雪崢就當沒看到一樣,徑直略過她們,走向了大廳內側的洗手間。

女生捧著花的手僵在原地,很尷尬。

離開的時間已經來不及去食堂了,三個人就去小賣部吃了一點,學校的小賣部只在固定時間開門,但是東西不少,從水果到關東煮到零嘴什麽都有。

幾個人捧著關東煮一邊吃一邊討論剛才的辯論賽,仍然有些上頭。

“他……會不會來不及吃晚飯?要不要給他帶點吃的。”葉臻爾忽然道。

關東煮味道重,巧克力也好呀。

剛才也說了,巧克力是含PEA最多的食品,所以最適合情侶表白呢。

“算了吧,崢哥每天桌子上女生送的零食一大把,全給扔了。”付鵬飛說,“你想吃什麽我都能給你找到。”

葉臻爾想到了剛才那一幕,沒有接話,悶頭吃東西了。

老板剛好炒了一鍋熱騰騰的栗子,葉臻爾比他們多等了幾分鐘,回去的時候稍微有點急,他抱著栗子一路小跑,轉角撞在了一個人身上。

葉臻爾立馬說了句對不起,然後擡頭就楞住了。

顧雪崢。

好巧。

這個年紀的男生穿正裝通常不怎麽好看,因為身形沒長開,穿起來沒那味兒。但顧雪崢不一樣,他腰背挺拔,寬肩長腿,方才辯論席上緊扣的西裝扣子解開,帥氣得像韓劇男主角。

韓劇男主角撞到了一只冒冒失失的小松鼠,咕嚕嚕掉下來幾顆堅果。

顧雪崢彎腰,把滾落附近的幾顆板栗撿了起來,想要遞給他。

“……你拿著吧。”

葉臻爾捏緊了紙袋的封口,把整袋都遞了過去,“……是不是還沒吃晚飯?給你晚自習填肚子。”

手一伸出去就把自己放在了一個焦灼的位置,就像剛才給他獻花的女生一樣,如果被拒絕,就是尷尬到極點的難堪。

他垂著眼,濃長的睫毛輕輕打著顫,在白瓷般的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,看著很乖,也很好欺負。

“葉臻爾。”

顧雪崢看著他,幾顆散發著甜香的栗子在指尖打轉,他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。

葉臻爾試探著擡起眼簾,很快望進那雙黑如墨玉般的眸裏,然後又快速移開。

“你喜歡我多久了?”顧雪崢問他。

“……”葉臻爾咬住嘴唇,想起來他在辯論賽上說的話,緩緩把紙袋收了回來,“很、很久了。”

“很久?”尾音微微上揚,表達著懷疑。

“……”他抱著紙袋,腦袋越垂越低,顧雪崢的角度甚至能看清毛茸茸發頂裏一個小小的旋,“……快半年了。”

快要到達你說的PEA濃度高峰了喲。

“我知道你要說什麽。”葉臻爾不想給顧雪崢開口的機會,就悶頭自顧自繼續,“你剛才辯得非常好,我都認同,我…但是……”

小心地騰出一只手捉他的衣角,白嫩的手指捏了捏黑色的西裝布料,葉臻爾聲音放軟,“但是我覺得,不理智……也沒什麽關系呀。”

雖然看到了你是怎麽拒絕那些女生的,但是能不能不要那樣對我。我也沒什麽特別的,我只是特別容易委屈而已。

誰讓你……在我哭的時候給我遞紙巾,誰讓這次數學考了168,有時候人就是不願意理性思考,誰也沒辦法。

走廊裏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,晚自習還有兩分鐘就要開始了。

顧雪崢沒再說什麽,他將葉臻爾的手拿起來,把方才撿到的幾顆板栗放回了他的掌心。

是剝了殼的。

……

葉臻爾知道自己是有點子笨,但是他心思細膩,否則記敘文也不能寫到滿分。

喜歡是沒有來由的,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,總會找各種各樣他值得喜歡的理由,但歸根結底都只不過是喜歡他。

然後他的任何一點點回應,都會成為閑暇時輾轉回味的片段,他的每一個舉動,每一句話,每一個神態……

後來葉臻爾查了資料,得知了PEA另一種副作用是讓人盲目自信,可是這一點似乎沒有在他身上體現。他品味了好久那幾顆剝了殼的栗子,得出了讓他不開心的結論。

葉臻爾把腦袋埋進了手臂裏。

“你這幾天怎麽沒找顧雪崢了?放棄啦?”陸琳揉了揉他的腦袋瓜。

“談戀愛哪有學習重要呀。”葉臻爾趴了一會兒,整理好卷子和草稿紙,從位置上站起來,“我去找吳老師了,你快點寫作業。”

說完他就抱著東西出去了。

這次考試他考得最差的就是物理,媽媽和物理老師打了招呼,他現在晚飯前那節自習課都去辦公室找物理老師答疑。

物理老師姓吳,是個蠻年輕的小夥子,課講得好,性子也好,學生都挺喜歡他的。

吳老師今天坐立難安,而葉臻爾很有精神,接連不斷地問了好多問題,讓他格外招架不住。

“老師,您怎麽了?”

葉臻爾終於發現了吳老師額頭上豆大的汗珠,關心道。

“對不起啊爾爾,嘶——咖啡好像壞了,肚子疼。”吳老師憋不住了,一指他身後,“我上個廁所,讓他教你,教到會。”

說完他就沖出了辦公室。

葉臻爾呆呆地站著,看看吳老師桌上喝剩的咖啡,忽然覺得那東西泛起了綠光。而且之前吳老師還問要不要給他泡一杯……

他害怕地後退了一步。

片刻後,葉臻爾才想起吳老師臨走前用來托付他的那根顫抖的手指,回過頭一看,他又呆住了。

男生不知什麽時候進的辦公室,校服外套卷起露出線條結實的小臂,他把一摞作業本放下,擡眸看了過來。

葉臻爾心臟重重一跳,低下了頭。

差點忘了,他們二班和一班是同一個物理老師來的。

顧雪崢……是物理課代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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